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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马千钧是老朋友了,对他儿子当亦清楚”

    崔一山沉吟了一会,才道:“还算熟悉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他跟犬子”

    崔一山叹了一口气,沉声道:“这孩子很有孝心,聪明能干,又能用功,文才武功都很不错的,说句得罪的话,他武功绝不在鹏侄之下!”

    欧阳长寿脸色有点难看,崔一山却没有看他,轻咳了一声,喟然道:“去年小弟曾说他也追求过小燕侄媳,不过,这都已成过去了!”

    他声音虽小,但场上落针可闻,人人都听见,心头都是一跳。

    欧阳长寿突然一阵大笑,笑声不止,声如裂帛,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飞下。

    欧阳长寿足足笑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停止。“刚才欧阳某多有得罪,如今事情已经清楚,请各位到偏厅用膳,膳后若有人要离开,老夫绝不阻拦。”

    众人扔下几句门面话,举步人偏厅,有人却在替司马城暗暗担忧。

    崔一山嘴唇一掀,欲言又止,低着头跟在人群之后。

    这顿饭大家都吃得毫无味道,饭后都出庄准备丧礼。

    天有不测之风云,人有旦夕之祸福。

    昨日的宾客,今日都成了吊客,人生之变幻以此为甚。

    欧阳家的仆人众多,只一个下午已把寿木寿衣等准备好了,跟着是替死者沐浴更衣,最后才把这一双同命鸳鸯葬人棺里。

    欧阳长寿及赵容国怔怔地望着仵夫工作。赵四娘抚尸大哭,泪水似瀑布般泻下。

    厅里昨日的贺客,今日的吊客都觉得心头如铅一般沉重。

    到此为止,各人才隐隐约约知道,欧阳鹏及巢小燕是让一柄剑杀死的,就死在床上。

    半晌,赵四娘突然道:“咦,怎地小燕头上那枝金钗不见了?你们怎地没把它插上?”

    仵夫道:“禀夫人,小的根本不见有根什么钗。嗯,是什么式样的?”

    “好像是一头展翅欲飞的凤凰,眼睛嵌着两颗翡翠玉。”

    欧阳长寿打了个冷颤把目光抬起。

    仵工忙答道:“没见过,真的没见过,小的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妄动一物。”

    “谅你也不敢。”赵四娘轻推屯欧阳长寿一把“长寿,你记得吗,昨日小燕的头插了根这种金钗。”

    欧阳长寿默默点头,身子无风自动。

    “长寿,会不会是让凶手取走的?”赵四娘觉得这里头可能是一件极大的秘密及线索。

    欧阳长寿神态惘然。

    赵四娘叹了一口气,知他心里难过,转头对詹天宏道:“詹总管,请你派人到清音庵把慈心师太找来,她也真是的,自己唯一的徒弟出阁之日也不来一下,可怜小燕她没爹没娘”

    哭声再起。

    欧阳长寿轻轻拍了她一下,赵四娘觉得手凉如冰,不禁伏茁他肩上抽泣起来。

    吊唁的亲友陆续到来,欧阳长寿及赵四娘才起身默然答礼。

    太阳西沉,天色渐暗。

    众仆点起无数的白烛。同样是蜡烛,昨夜的烛令人觉得和欢喜庆,今日却充满冰凉的凄清。

    欧阳长寿及赵四娘晚也没吃,赵容国亦劝之无效。

    昨日来的许多宾客都已散去,不过,崔一山、彭公志、紫翠雀、青虚道长、百侣、百德大师这些人及其门下弟子,仍然留下欧阳庄过夜。

    起更了,灵堂内清惨惨,冷冰冰,欧阳长寿坐在棺边一动也不动,脸上呆如木偶,看不出他心里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也许什么也没有,白发人送黑发人乃人间一大惨事,欧阳长寿还能想些什么?

    赵四娘看了丈夫一眼,吃了一惊,短短一天,欧阳长寿的双颊便深深陷了人去,双眼没有往昔的丝毫神采,像木头般插在棺边。

    赵四娘不觉又垂下泪来,这个丈夫一日之间已使她几乎认不出来,往昔无论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,天崩地裂的大事,他都未皱过一下眉头,现在

    赵四娘心痛地道:“长寿,你昨夜没睡,去躺一会吧。”

    欧阳长寿默默摇头,看来好像要坐到天明。

    赵四娘目光又再模糊起来!

    二更梆子声传来,欧阳庄里静得像一潭死水,连犬吠声也没有。

    灵堂上,赵容国叹道:“长寿、四娘睡吧,有事明早再商量。”

    “爹,你先睡吧,女儿还不困。”

    赵容国虽然生了四个女儿,可是最疼爱这么女,他无限怜惜地道:“听爹的话,去睡吧,明早还得去找司马老头算帐呢,那老头可非庸手,没精神哪能应付。”

    赵四娘精神倏地一振,此刻若有什么能鼓舞她的话,只有报仇这件事,她拉一拉欧阳长寿的衣袖,低声道:“长寿去歇一会吧,爹说得有理!”

    欧阳长寿声音沙哑地道:“你们先睡吧,我再坐一会就会去书房歇一下,你放心,我还挺得住。”

    “贤婿不要过度伤心,也许小鹏天生是个短命相,现在伤心也没益处!”赵容国先走离灵堂去。

    赵四娘看了丈夫一眼,也掩面急步人内堂。

    欧阳长寿眼光没有离开过巢小燕的棺材,棺盖尚未钉盖,

    烛光下巢小燕脸白如纸,双眼闭下缨嘴微张,嘴角似乎尚带着两分春意。

    欧阳长寿的身体又再颤动起来,他一双眼睛注视巢小燕的尸体多过注视自己的儿子,似乎对媳妇有一种特殊的感情。

    他只有一个儿子,只有一根苗,这根苗现在断了,若说他不伤心不惋惜,那只有呆子才会这样想。

    三更的梆子声传来。

    欧阳长寿长长吐了一口气,缓缓站了起来,他的书房就设在大厅后面,而灵堂就放在大厅里。

    书房的灯则亮起不久,詹天宏自外匆匆赶来,他用手在门上扣了两下。

    “谁?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庄主是我,天宏。”

    “门没闩,推进来吧。”

    詹天宏推开门闪身而人,黑暗中墙角之后一对闪光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注视着。

    一忽,只听欧阳长寿道:“天宏,你也辛苦了,你歇下吧,明天开始将会更辛苦,司马老头绝非庸手,唔,你去通知护院一下,要他们小心点,提防马老头趁黑摸人来。”

    “是,属下这就去,”詹天宏推开门出来,又把门带上,这才转身出去。

    黑暗中那双闪亮的眸子也跟着隐去。

    隔了半柱香,书房的灯光才熄灭,院子里一片黑暗,一朵乌云飞来,把玉兔裹起,天地间更形黑暗。

    旭日自雾中跳出,已有不少城外的亲友闻讯赶来欧阳庄,准备吊唁。

    赵四娘略梳洗一下,里着素服步出灵堂。紫翠雀看了她一眼,心头一酸忙把目光移开。

    赵四娘对各人茫然地点点头,对丫环道:“春花,你看看老爷起了床没有?”

    一个二十出头,长得颇为标致的丫头应声而去?

    家丁立即换上新的白烛,堂上摆了不少吊客来的礼物,都是些黑白素布。

    一忽儿,只见春花气急败坏地跑来;“不好了,不好了,夫人不好了”

    赵四娘脸色一沉,低叱道:“春花,你几时学得这般没有礼,大呼小嚷着什么?”

    春花泪水在眼眶里乱转,泣道:“老爷,老爷他倒在书房地上,没有了”

    赵四娘脑内嗡地响了一声,堪堪没有晕倒。

    赵容国眼明手快伸手扶住女儿,急声道:“詹总管,快去看看!”

    詹天宏脸色一变,连应也没有应一声便冲了出去。

    当他出来时,众人只看他的脸色便知道了答案,欧阳长寿一定也已遭了不幸。

    赵四娘尖呼一声,再也支持不住,眼前一黑,扑倒在她爹怀里。

    饶得赵容国一生英雄,此刻也没了主意,一运气,一股内力由他掌心涌出,源源输入赵四娘体内。

    一忽,赵四娘才醒了过来,喊了道:“苦也,爹爹”泪如雨下。

    群豪的心情也如铅石般沉重,紫翠雀也禁不住淌了两行热泪。

    赵容国强自镇定一下心神,叫道:“春花快扶住夫人!”

    春花不敢怠慢扶着赵四娘坐下。

    赵容国对青虚道长及彭公志答道:“各位请跟老朽人去看看!”

    书房里后窗打开,两张椅子翻倒,欧阳长寿曲着腰倒毙地上,身上无伤无痕。

    赵容国把欧阳长寿的尸体翻开,伸手在鼻端一探,没有一丝呼吸,心头一酸,禁不住滴下两滴老泪。

    彭公志道:“青虚老道,你说欧阳兄是被什么所伤?”

    青虚道长十七岁便下山闯荡江湖,以心思慎密见称同道。今年已六十多岁,论见识及江湖经验,以在场来说数他第一。

    其他人武功虽然未必不如他,不过都是一门之主,成名后反而少在江湖上走动,至于百侣及百德大师,毕生只下过七次嵩山。

    青虚道长看了一会,道:“似是让人点了‘乳突穴’,你们瞧!”

    欧阳长寿的上衣已被解开,众人一看“乳突穴”下果然有个淡淡的指印。

    这是人身的三十六个死穴,中了一指还能有命?

    “青虚老道,看得出是用哪种武功么?”彭公志再急问一句。

    青虚道长摇摇头,道:“只能证明凶手使的内功心法是正宗的,绝非那些旁门左道的毒掌毒指!”

    彭公志垂头叹道:“这岂不是等于没说!”

    “恕贫道无能,不过,放眼武林,能够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之下,一指点倒欧阳施主,只怕绝不超过十个人!”

    崔一山道:“哪十个人?”

    青虚直起身,道:“除了做派掌教,少林掌门及硕果仅存的三大长老,这五人之外,余下的峨嵋‘七绝师太’,昆仑掌门‘一剑震九州’梅九山梅施主,关外的‘雪山老魔’郝坚,苗疆‘化外异人’以及曾经把武林闹得满城风雨的‘唯我尊’之外,贫道实在猜不出还有谁人能有此功力,起码在座之人没一个有此能力。”

    崔一山道:“但上述十人都是多年不涉足江湖了,这似乎没有可能!”

    “这个贫道便不知道了!”

    赵容国叹息道:“这些事等下再研究吧!我们先出去告诉大家一声,免得他们心急!”众人鱼贯而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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