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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趣阁 www.bqg34.org,雁飞残月天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    辛弃疾道:“大慧禅师名冠天下,自然值得佩服!罗堂主另一个佩服之人,想必便是会盟天下英豪的剑狂卓藏锋了?”罗雪亭却缓缓摇头,虎目在卓南雁脸上一扫而过,叹道:“卓藏锋侠肝义但,举世少有,可惜空怀热血,谋略不足,致为奸人所乘,数载大业废于一旦。说起老夫这位挚友,只堪浩叹长哭,却不为老夫佩服!”

    卓南雁暗道:“嘿嘿,当年父亲以一人之力,会盟天下武林英豪,这等胆魄襟怀,便连师父都佩服得紧。可罗堂主却只当父亲是他的挚友,不是他佩服之人。”心内五味杂陈,竟忘了给罗雪亭倒酒。方残歌默然接过酒壶,给罗雪亭倒上了第三杯酒。

    “让老夫佩服的第二个人么,”罗雪亭冷湫湫的眼神仍罩在卓南雁的身上,淡淡道“乃是大金龙骧楼主‘沧海龙腾’完颜亨!”

    众人听了都是一惊,辛弃疾不禁笑道:“罗堂主这一句最是惊世骇俗,大宋雄狮堂与金国龙骧楼不共戴天,怎地堂主却还佩服他完颜亨?”罗雪亭道:“当年老夫曾跟完颜亨激战了整整一晚,险些死在他手中,至今回思,仍觉他那武功浑然天成,毫无破绽。况且这两年来,听说金主完颜亮对完颜亨时信时疑,而龙骧楼在内忧外困之下,依旧为武林之中的第一大势力。此人机谋心思,都不作当世第二人想,虽然是老夫的死敌,却也不能让老夫不佩服。”

    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均想:“一场激战,竟能让仇敌由衷佩服。这‘沧海龙腾’完颜亨不知是何等样人!”卓南雁凝神沉思片刻,忍不住道:“罗堂主,若是我练到寓至刚于至柔的境界,再跟那完颜亨动手,有几分胜算?”

    “一分也没有!”罗雪亭神色倏地冷得骇人,森然道“你爹妈生你,易怀秋养你,施屠龙教你,可都好不容易,老夫可不愿你白白地送上一条小命!不到万不得已,不可跟完颜亨动手,知道么!”卓南雁脸上肌肉一跳,罗雪亭已将那杯烈酒扬手倾入喉中,昂然道:“迟早有一日,老夫自会跟龙骧楼主再斗上一回!”卓南雁目光乍闪,道:“堂主竟要再战完颜亨!何时?”

    “不会太久,”罗雪亭凝望天际,道“老夫便会亲赴燕京寻他!”他心神纵放,眼中精气如电,目光似要穿破滚动的浓云,天地之间,立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应。本来云气四合的天宇,却忽有一缕金子样的日光穿云而出。卓南雁心中一惊:“师父常说,武功修到极处,能练到‘天人相应’的绝顶境界,难道罗堂主已涉足这等奇奥境界了么?”

    久久不语的张浚忽道:“你这老猢狲素来行事谨慎,谋定后动。这一回却要远赴燕京决战完颜亨,难道已找到了击败完颜亨的妙法?”

    “谨慎的人也有行险的时候!”罗雪亭眼中灼灼放光,却没有说出他为何要行险去挑战完颜亨,只是喃喃低语道“十六年啦,老夫盼这一战,已经盼了十六年啦!若能与完颜亨再尽兴一战,这样的人生岂不才有些许兴味!”卓南雁听他语音虽低,却有一股睥睨世间的凛凛豪气,心中也是波涛起伏:这将是怎样的一战!仰起头来,却见头顶云气翻腾,天象怪异之极。

    辛弃疾仰头看着天际翻涌的古怪云彩,长声笑道:“罗堂主这番纵酒论江湖,使晚生大开眼界!说起天下英雄,晚生却也东施效颦一回,佩服二人,厌恶二人,看不透的却也是一人!”先端起方残歌倒满的酒杯,仰头饮了,才笑道“晚生佩服的两位英豪,便是宗泽老帅和岳少保!宗泽老帅年过古稀,兀自苦撑抗金危局,开德十三战,连败金兵,死前仍不忘激励子弟杀过黄河。岳少保精忠报国,四次北伐,壮怀激烈,使金人有‘撼山易撼岳家军难’之语。这两大英雄,又怎能不使世人钦佩。”

    众人频频点头之际,刘三宝叫道:“是,是,连那些小孩子都知道宗爷爷、岳爷爷了不起!”说这话,似乎他早已不是“小孩子”似的。辛弃疾已抓起酒壶,自己斟满了第二杯酒,冷冷道:“晚生厌恶的两人一个自然是秦桧,另一个却是当今天子赵构!”

    其时除了秦桧死党,天下人都深厌秦桧,卓南雁等人听他说起厌恶秦桧,那是一点不奇,但他说厌恶的第二人却是号称大宋的“中兴之主”赵构,众人全不由一愣。辛弃疾举杯痛饮,沉声道:“苟安求和,残杀忠良,若无赵官家的鼎力相助,狗贼秦桧未必便敢如此肆无忌惮。”众人心内都是沉甸甸的,闷头凝思不语。

    辛弃疾缓缓举起第三杯酒,眼望张浚,道:“晚生看不透的那人,却是德远公!”众人早知辛弃疾言辞犀利,哪知他竟会当面将锋芒直指张浚。张浚那两道长眉倏忽一扬,笑道:“幼安老弟怎地看不透我了,难道我也和那魔教教主林逸烟一般行事乖僻么?”

    辛弃疾目光却毫不退让,道:“当年德远公数月之间平定苗刘之叛,隔江传书一纸喝退兀术,都督大名,响传天下!但都督当年措置不当,激起淮西兵变,使岳少保北伐的大好局势毁于一旦。有志之士莫不扼腕叹息,晚生浅陋,自然看不透都督!”他语音极为平缓,说的这几件事却不啻平地惊雷,便连罗雪亭的脸上也不由微微变色。

    辛弃疾所说的“平定苗刘之叛”和“隔江传书喝退兀术”这两件事,都是张浚生平的得意之事,但“淮西兵变”却是张浚心底的大痛。

    当时皇帝赵构对岳飞极为倚重,命岳飞去淮西行营接收左护军五万兵马,甚至在手诏中写明将全国大部分兵力交给岳飞“节制。”岳飞自然欣喜若狂,满怀豪情地准备接收淮西兵马,全力筹划北伐大业。但在当时任右相兼都督的张浚看来,节制全国兵马、挥师北伐的重任只有自己才名至实归,便极力想把淮西五万兵马留给自己的都督府亲自调度。在张浚的全力谋划之下,赵构终于收回成命,派旁人接收淮西兵马。但因所用的儒生官员难以服众,竟激起了淮西兵变,五万淮西兵马一起投降了伪齐。

    本来也是主战派的张浚只因一时之妒,终于使岳飞全力筹划的北伐大好局势毁于一旦。自那之后,赵构便对岳飞等武将更加猜忌,岳飞也失去了统率各军、全力北伐的大好形势,只能率着本部岳家军孤军奋战了。

    众人想不到辛弃疾耿介直率如此,夸赞了张浚生平得意之作后,又直揭他心头的伤疤。卓南雁心头更是若有所思:“早听易伯伯说过,岳少保、张都督和老相李纲,都是朝中抗金的中流砥柱,但张浚都督先是排挤李纲,后又妒忌岳少保,怪不得抗金大业难以成就。”罗雪亭眼见张浚神色苍冷,便干笑一声,正要出言相劝。张浚已经冷着脸缓缓立起,众人见这统率过千军万马的老帅,脸色铁一样的黑着,心底都不觉荡起一阵寒意。

    “幼安老弟教训得是!”张浚忽地哈哈大笑,起身在亭子里缓缓踱步,豪放的笑声里分明裹着几分苍凉“连老夫自己都有些看不透这个张浚都督,何况是天下之人!老子曰,自知者明,可老夫偏偏少了些自知之明!”辛弃疾见他出言自责,心下倒也有些歉然,忙也慨然立起,拱手道:“晚生只是想劝诫都督,只有戮力同心,才能北定中原!适才狂言冒犯,别无他意!”

    张浚呼地揽住了辛弃疾的腕子,点头道:“我张德远素来不将旁人的话放在耳内,但幼安这句话说得甚好,戮力同心,北定中原!当年剑狂卓藏锋创建四海归心盟,实乃远见卓识的第一等大事!我炎黄赤子若真能四海归心,天下还有何事可患?”说着猛地顿住步子,如电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“要想他日挥师北伐,这件大事仍旧要有人来做!”

    卓南雁听他说得“我炎黄赤子若真能四海归心,天下还有何事可患?”这句话时,猛觉心底热血翻涌,年少时在易怀秋跟前说过的话,倏地在脑中划过,忍不住挺身道:“晚辈便是肝脑涂地,也要全力促成这桩大事,使天下豪杰四海归心,横扫幽燕!”罗雪亭眼神熠然一闪,浓眉掀动,慨然道:“好,剑狂虽去,其气犹存!不错,但能使四海雄豪齐心协力,必能使我中州重振雄风,横扫幽燕指日可待!”

    “四海归心,横扫幽燕,重振中州雄风!”张浚的老眼之中也是豪气升腾,举杯高叫“大伙尽了此觞!”众人均是意兴横飞,举杯痛饮,热辣辣的烈酒滚入腹中,心内更是热血如沸。

    竹亭纵酒尽兴之后,罗雪亭单引着卓南雁来到一间密室。那文身的蔡师傅早在这里恭候多时了。原来罗雪亭见过卓南雁身上的明教火焰纹身,觉得这七瓣火焰太过惹眼,万一在龙骧楼内给人窥见,卓南雁的行迹只怕立时便会泄露。他请了这蔡师傅来,就是要他给卓南雁身上再绣上一条青龙,将那明教火焰印记掩住。

    卓南雁想不到罗雪亭如此心细,甚是叹服,当下老老实实地让蔡师傅纹了身。其时宋人文身成风,江湖中人在身上刺龙绣虎,更是毫不稀奇。蔡师傅手艺精妙,卓南雁身上这青龙盘腰而起,绣得活灵活现,那明教火焰也给精心饰成了龙珠的光焰,半点也瞧不出来。

    想到昨晚卓南雁在试剑金陵会上大展神通,罗雪亭生怕龙骧楼的耳目混入试剑会记住了他的容貌。这样一个人忽然投奔龙骧楼,必会使得龙骧楼生疑,便与卓南雁定下了苦肉计,命卓南雁当晚拿了那辟魔剑悄然遁走,然后由罗雪亭传书江南武林,便说有个叫“南雁”的,乃是盗剑之贼。

    如此一来,卓南雁在江南没有立锥之地,逃到金国,乃至投奔龙骧楼,便也顺理成章。卓南雁听得罗雪亭说了这主意之后,才知罗雪亭当初忽然向自己开口索剑,原来用意深远,心中更是佩服。

    当晚狂风大作,二人却连夜深谈。罗雪亭又将自己的宝马火云骢赠了给他,笑道:“这匹宝马神骏非凡,老夫也没骑过几次,一发送了你吧,盼你早去早归!呵呵,左右也是盗,你盗剑之后,又盗了老夫这匹马!南雁之名,该当轰传天下了。”

    临别之际,卓南雁请他照顾自己的小弟刘三宝。罗雪亭点头应允,笑道:“这孩子有骨气,他父亲也是侠义中人,老夫自会好好待他。”卓南雁感激不尽,自知无法跟刘三宝话别,便乘着夜深风疾,悄然北上。

    秋风送爽,湛蓝的天宇上一丝云儿也无,金国中都燕京远郊外的驿道上一匹红缎子般的骏马四蹄如飞,溅起一串轻烟。马上乘者正是卓南雁。

    “龙骧楼只在中都,我不会告诉你它到底在何处!我只告诉你,你若连龙骧楼都寻不到,便干脆不必到那里去卧底,更不必去寻完颜亨!”想到罗雪亭临别之际的话语,卓南雁不禁洒然一笑“这怪老头!”扭头四顾,却见驿道两旁灰紫色的杂树远接天际,极目之处便是峰岚起伏的远山,北地之山粗犷苍劲,虽给秋色染上了层层金黄绛红的杂色,仍显得雄浑阳刚。

    正自驰目骋怀,忽听身后马蹄声脆,两匹快马疾奔而来,这马来得好快,转瞬间便奔到他身后。马上那人嫌他挡路,挥鞭便向他肩头抽来,喝道:“贼小子,让开!”卓南雁长眉一挑,正待发作,忽然想起罗雪亭说过让自己收敛行迹的话,便将身子微侧,让过来劲,这鞭却轻轻扫到背上。

    马匹交错之际,卓南雁瞧这二人身着绊色花襕,衣服窄瘦,打扮不金不宋。那挥鞭之人却是个面若淡金的中年汉子,忽地扭头瞥见卓南雁骑着的那匹火云骢,不由笑道:“贼小子,马不错!可惜了,若到那腾云社中赛马”说的女真话口齿不清,狂笑声中,两匹马已经绝尘而去。卓南雁听得“腾云社”三字,心中一动:“罗堂主曾说过,金人好骑射,中都好骑射的世家官宦子弟曾结有腾云社,难道他们今日这腾云社正要赛马么?”

    再过片刻,只听蹄声响亮,身后又奔过去四五匹马,卓南雁见那几人衣裳鲜亮,马匹骏逸,显是世家公子,心中微觉好奇,纵马不紧不慢地跟上。

    遥遥地却听前面乘者中有人笑道:“听说今日腾云社主孙三胖子邀来了‘紫仙娥’,也不知是真是假!”另一人笑道:“我说毓庆兄往日只好吟风弄月,今儿怎地来这腾云社跑马凑趣呢,原来是想瞧那‘紫仙娥’来着!”那毓庆兄笑道:“彼此彼此!你陈五哥何尝不是这个心思!早听说这半年京师中忽然冒出一位紫仙娥,不知是哪家贵胄之女,骑术无双,天生丽质。我柳毓庆文武双全,骑射功夫更是深藏不露,今日正好当着美人的面大展神通!”又一人打趣道:“呵呵,听说紫仙娥艳绝天下,任谁见她一面,都会魂不守舍!毓庆兄尚未娶妻,看了不打紧。五嫂却是个母老虎,见陈五哥终日失魂落魄,少不得大作河东狮吼!”众人齐声大笑,打马如飞而去。

    卓南雁心中猛然一动:“腾云社汇集中都富家子弟,说不得便会有龙骧楼的消息!”催动火云骢,远远缀着那几人向前赶去。奔出里许,只见那陈五哥几人在驿道上绕个弯子,跟守在道旁的几个青衣小厮打个招呼,直驰入一处山坳之中。卓南雁催马跟上,才驰到山坳口,忽见那几个青衣仆从飞身纵出,叫道:“站住,腾云社诸位大爷在前面赛马比试,闲杂人等”卓南雁不待他说完,早已跃马而过。

    转过谷口,却见眼前豁然开朗,远处满山都是松、柏、柳、杨各色杂木,群山环抱之中却有一条小溪蜿蜒远去,直流入苍山深处,溪畔都是大片空旷平地。平地近处却是一座以裸木草草搭就的彩门,门顶匾额上红锃锃地写着“腾云”二字,门柱上垂着大红绸子,在金风里飒飒飘舞,数十位锦衣后生正倚马门下。

    卓南雁纵马跨过彩门,悄然遛到陈五哥、柳毓庆几人身后,游目四顾,却见这些人个个鲜衣宝马,更有人带来了不少小厮,前呼后拥,好不气派。

    众人纵声谈笑,却又不时昂头张望,显是正等着什么贵客。忽听一声骏马嘶鸣,一个轻袍缓带的白衣公子跃马而出,纵声笑道:“三胖兄,你不是说约了紫仙娥么,怎地这时还芳踪不现?”众人听他尊称那腾云社主孙三胖子作“三胖兄”齐声哄笑,不少人跟着叫嚷“三胖子,你这厮要敢扯谎,小心萧公子活剥了你的皮!”“孙三胖子必是驴尿喝得多了,醉酒胡言,将大伙都诓了来!”

    人丛中窜出一匹青骢马,马上一个圆滚滚的中年汉子抹着汗干笑起来:“姓孙的还想在大金国混下去,怎敢拿各位大爷开心?若是紫仙娥不到,各位爷每个撒泡尿,姓孙的全喝下去如何?”众人大笑声中,卓南雁听那陈五哥低声笑道:“毓庆兄,瞧见没,今日连鼎鼎大名的萧公子也到了。人家可是萧相国之子,若是来一曲凤求凰,这紫仙娥可就没你的份儿啦!”那柳毓庆嘻嘻笑道:“在下还有些自知之明,听说人家紫仙娥眼高于顶,柳某若能一睹芳颜,那便是三生修来的造化了!”

    卓南雁心中一凛,凝神瞧那萧公子目**光,暗道:“听罗堂主说,当今的大金宰辅萧裕因当初拥戴完颜亮篡位有功,最得完颜亮宠信,在金朝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。想不到他儿子却是个内功不俗的高手!”

    忽听攀到彩门上瞭远的那仆役长声叫道:“来了,紫仙娥来啦!”立时群豪翘首,众马轻嘶,溪畔上便涌起一阵骚动。

    卓南雁扭过头,便见彩门外驰来两匹快马,当先一匹乌骓马上坐着个宽肩铁背的魁梧大汉,赤红面皮,浓眉虎目,身着铁色长袍。这汉子本是个气势夺人的豪士,但众人数十道目光却齐齐定在了他身后那女郎身上。

    那女郎身着紫色罗裙,帷帽上垂着一蓬淡紫轻纱,遮住了容颜,耀目的秋日当头照下,她浑身上下似是散着一层淡紫色的珠光。虽然玉面半遮,但襟袍下的娇躯秾纤合度,紫袂飞扬,长发轻舞,一股绝代风姿便随着那匹追风紫的纵蹄疾奔飘散开来。诸多贵胄公子登时瞧得目瞪口呆,本来还乱糟糟的溪畔忽然间全静了下来,一时间只有群马不安的低嘶声。

    卓南雁见那女郎所骑的骏马全身紫毫,四腿异常修长,背脊微向上弓起,又见那女郎气度超俗,也不由暗自点头:“果然是美人良马,相得益彰!”便在此时,忽听身侧响起一个低低的声音:“那雌儿可来了!”声音极低极沉,若不是卓南雁内功精深,也绝难听到。

    听得这声音满蕴杀气,卓南雁心底微震,眼角余光立时扫到身后有两个淡淡的影子,跟着又一人低低道:“缓着点,还是等赛马时再说!”卓南雁装作四顾张望,瞧见那两人似是身着褐袍,再想瞧得清楚些,那人影晃了晃便扎到人群中不见了踪迹。他心下一惊:“这两人听来似要为难这女子,瞧他们神出鬼没,莫非是龙骧楼的高手?”

    这时候那女郎已驰过彩门,白若玉琢的柔荑猛一收缰,那追风紫扬颈长嘶,四蹄泼刺刺地登时顿住。场中全是驭马高手,眼见她在疾奔之中一收即停,忍不住齐声喝彩。孙三胖子纵马奔过去,扬着汗津津一张胖脸,笑道:“姑奶奶再不来,小的可就要给各位爷活剥了皮啦!”那女郎格格娇笑:“谁不知道你孙三胖子皮糙肉厚,再剥下几层皮去,也还是三胖子!”声若珠滚银盘般清脆悦耳,人人听了心中均是一荡。

    忽听得有人长啸一声:“仙女小姐姐,你除下盖头,本王瞧瞧嘴脸!”一匹黄骠瘦马扬蹄跃出,马上乘者却正是先前在道上扬鞭抽打卓南雁的那黄脸大汉。卓南雁听他言辞生拗,在“仙女”后加上“小姐姐”三字,又将“容貌”说成“嘴脸”不由嗤的一笑。

    身旁那柳毓庆拧眉道:“这蛮子是谁,说话如此无礼!”陈五哥却笑道:“哈,这位是西夏国来的王子,年纪都有四十了吧,总爱自称小王子,人家背地里都叫他老王子!家父去他府上拜谒过几次,老王子出手倒极是阔绰!”

    紫仙娥听那老王子言语无礼,也不着恼,娇声笑道:“王子老弟弟,你褪了皮毛,我来称称斤两!”西夏老王子眉毛耸动,疑惑道:“我又不是猪猡,称斤两做什么!”众人听这女郎寻这鲁莽王子开心,一起凑趣大笑。

    蓦地有人长声笑道:“紫仙娥,别来无恙!”却是那萧公子骑着那匹雪色白龙马缓骑而出,金风秋阳下只见他白马白袍,说不出的意态闲雅。紫仙娥隐在轻纱后的明眸一转,笑道:“你又来了!”众人听他二人对答,似是早就相识,不由一阵窃窃私语。

    萧公子甚是得意,朗声道:“上一回姑娘来去匆匆,萧长青未睹芳颜,抱憾至今!不知今日能否有缘,一瞻仙容!”这话倒是说到众人心内去了,一时间附和之声此起彼伏。

    紫仙娥嫣然一笑,转头对孙三胖子道:“你跟他们说!”孙三胖子呵呵一笑,腆起肚子叫道:“姑娘说了,谁要想见见她那绝世姿容,先要胜过她这匹大宛名驹追风紫!”萧公子双掌一击,道:“好,便这么着!今日腾云社中的朋友,谁不想跟姑娘比比骑术!咱们这就比试么?”

    诸公子轰然叫好,霎时间群马嘶鸣,跃跃欲试,溪畔喧声四起。紫仙娥却嗤嗤笑道:“几十号人一通乱跑,那不成了牧马放羊了么!咱们先比射柳,得中的才能赛马!”声音清朗,杂在嘈杂的人喊马嘶之中丝毫不乱,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各人耳中。卓南雁心中一凛:“她年纪轻轻,内功修为倒也不俗!”

    众人听了先是一愣,却有十几个公子哥叫道:“不成,公子爷只好骑马,今日又不是五月五端午节,射柳做什么!”卓南雁知道,金人素有在端午节时射柳之风,那是在飞奔的快马上以羽箭飞射柳枝,听说这风俗是来源于辽国旧俗,虽为游艺,却需射术精良。这十几人想必射技不精,才出言反对。

    紫仙娥笑道:“骑射功夫为我大金立国之本,只会骑马不会射箭的,便如少了一只胳膊!哪个自认是射术不精的膏粱子弟,便请退出!”众人听了她这清清朗朗的一句话,登时闭了口。绝色当前,一众心高气傲的公子哥谁肯自认是不学无术的膏粱子弟?

    山脚旁有现成的老柳,孙三胖子早为众人备好了弓箭家伙,手下仆从一起忙碌,折了数十根柳枝插作两行。每条柳枝三四尺长,都有数寸削去了树皮,露出一段白白的杆子,再系上以作辨认的各色帕子。

    照着射柳的规矩,射断白色柳干后,还要飞马接得断柳在手者为胜,射断柳枝却不能接到手中者为次,而射中柳枝削白处却未断柳者与未射中者一样均为负。众人均知这射柳讲究骑术、射术皆精,更要眼明手快。眼见近前长桌上摆满了大小各式弓箭,远处那五颜六色的彩帕随风招摇,一群公子哥心中惴惴,谁也不肯贸然上前。

    孙三胖子哈哈大笑:“各位爷都不肯赏脸,我孙胖子就先献个丑!”拍马而出,自长桌上拾起一把长弓。

    青骢马在桌前旷地上打个盘旋,忽然越奔越疾。孙三胖子弯弓搭箭,猛然一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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