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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如何?”未等对方答话,径自跨步转身,向静一道人走去!

    四人互交眼色,那手持单刀的大汉,突然纵身一个疾跃,挡在蒲逸凡面前,暴声喝道:“站住!小杂种,罪魁祸首,大爷先把你毁了再说!”单刀一举,劈头斫下!

    此刻,蒲逸凡那里有心和他动手,身形微闪,让开劈来的单刀,正待出言喝责之时,另一名手持软鞭的大汉,又已纵身扑来,口中大喝一声:“还不给大爷躺下?”手中软鞭一抢,带起呼呼风响,拦腰疾扫而到!

    蒲逸凡两面受敌,情知不动手已不行,当下大喝一声,挫腰挎身之间,左手疾抓拦腰扫来的鞭头,左脚却向那持刀大汉的手腕踢去!

    两名大汉根本就没把蒲逸凡放在眼下,心想一个廿不到的小娃儿,武功能好到那里去?满以为二人合手一出,便可将对方收拾下来!那知事出意外,等到发觉不妙,再想撤招已是不及,但闻“扑”的一声,持刀大汉突觉手腕一麻,单刀当场落地!

    他右脚踢落了单刀,左手也同时抓住了鞭头,暗中运劲向里一带,使鞭的大汉便身不由己,往前一个踉跄,扑倒地上!但他乃心地仁厚之人,二人虽然当场被制,却并不出手还击,左手松开鞭头,欠身扶起地上大汉,歉然一笑道:“在下一时收势不住,多有得罪,请见台多多包涵!”话完拱手为揖,态度极其谦和。

    四名大汉想不到眼前这廿不到的少年,不但武功好得出乎意外,气度也这是般谦冲,不由面现惊异,讷讷地答不上话来!

    蒲逸凡神光扫掠四人一眼,朗声一笑道:“眼下救人紧要,四位赶快去看看那位焦院主的伤势吧!”转身大踏步,直向正在运功调息的静一道人走去。

    但他刚刚走近静一道人身边,蓦闻“喀喳”一声脆响,接着传来两声闷“哼”侧脸望去,顿时大吃一惊!

    原来他一心焦虑静一道人的伤势,竟连圣手书生与白发老者拼斗内力之事,给忘了!此刻闻声侧目,只见二人剑断笛折,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!白发老者口吐鲜血,内伤极重;圣手书生倒地不起,伤势必也不轻!

    蒲逸凡心头一震走到圣手书生身边,蹲下身子,定神瞧了一眼,只见他双目紧闭,脸色惨白,伸手一探,鼻息十分微弱,再又摸了摸胸口,觉得经脉又很正常;想来必是拼持时间过久,内力消耗过甚,最后又默运真气,暗震笛身,用力太猛,损及真元所致!

    伤势已明,立即动手施救,左掌紧贴圣手书生“丹田”要穴,潜运真力,护住真元不让散去;右手则凝聚本身元气,按在天灵盖上,以师傅“透顶传功”之法,缓缓注入体内,助其活血畅经。

    这时,那使刀用鞭的两名大汉,也已来到白发老者身边,一个撑着白发老人的上身,一个扶着腿部,准备将人抬走!

    蒲逸凡眼角一瞥,出言阻止道:“二位不可鲁莽,他内力消耗过多,一动便会损及真元,此时千万擅动不得!假如二位学过推拿手法,不妨先替他推拿一下,使其能够自行调息之后,!”

    使刀的大汉看了蒲逸凡一眼,接口说道:“承兄弟告诫之情,我们衷心感佩!不过伤势虽重,我们自带有疗伤药品,喂上一。二粒,便可安然无事,倒是小兄弟你自己赶紧为你的朋友尽力吧!”

    蒲逸凡见他不信已劝,因彼此立场不同,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!便自运气行功,一心一意地替圣手书生加劲疗治伤势!

    要知蒲逸凡艺出名门,且身兼两家之长,内功本就不弱,加以昨夜服下玄装少女所赠“益元固本”灵丹,真气内力又增强不少,此刻加劲施为之下,自然事半功倍,效验立生。是以片刻之后,圣手书生惨白的脸色,便开始渐趋红润,鼻息间的呼吸,也不似先前那般微弱,慢慢地转强起来!

    但这种“透顶传功”的疗伤方法,受伤者固然是效验立生,获益甚大,而救人者却是大耗真力,受损不浅!但蒲逸凡却毫不计较这些,眼望着圣手书生,渐转红润的脸色,又运一口真元之气,注入对方体内之后,人已累得眉角沁汗,疲惫不堪,才自松开双手,就地调息。

    圣手书生内功精深,得蒲逸凡真元之气相助,所受损耗,便自恢复了大半,再一运功调息,已能自行活动,当下两手支地,勉力坐起,望着正在运功调息的蒲逸凡说道:“小哥儿高名上姓?多蒙大力相救,杨公毅有生之年,当永志不忘,以命相报!”满腹感激之情,溢于言表。

    蒲逸凡知他并不认识,闻言立即答道:“晚辈蒲逸凡,功力有限,未能使前辈完全复元,心中惭愧极了,那能当得起前辈大言相谢!”

    圣手书生听他报出姓名,不禁拿眼一阵打量,见他腰中系着一个黑色的包裹,当下怔了一怔,问道:“你腰中所系包裹,可是静一道长给你之物?”

    蒲逸凡答道:“正是”突然想起静一道人的伤势,立时掉转话题,接道:“前辈不妨事了么?不知西岳掌门的伤势怎样?晚辈想去看看再来!”说完挺身站起,两眼望着圣手书生,等待答复。

    圣手书生见他仅说了“正是”两字,忽然借着看静一道人的伤势为由,掉转话题走开;以为他有心撇开自己,还有秘密不愿说出,不禁心中有气。

    但他乃心机沉稳之人,心中虽然有气,面上仍就不露声色,当下随口说道:“我这里不妨事了!静一道长只怕伤得不轻,你去看看他吧!”

    蒲逸凡退步转身,正待举步走去,忽见静一道人手执云拂,缓步向自己走来,知他伤势已无妨碍,躬身问道:“老前辈的伤势完全好了么?”

    静一道人冷冷地道:“死不了!”鼻孔忽然哼了一声,接道:“小娃儿,你包裹中究竟是些什么奇珍异宝?害得我与南岳掌门,险些把命都送在这里!”

    蒲逸凡本不知包裹中有些什么东西,但又不能不答,想起玄装少女所说,内中全是自己目前需用之物,灵机一动,立即恭声答道:“包裹中除了随身衣物以及几两散碎银子之外,还有家父亲手所写的一本拳谱!”

    本是自己胡乱的杜撰之词,但他如今已学得比较沉稳,是以信口说来,仍然神色若定,语气逼真,使对方看不出丝毫破绽!

    静一道人见他答话时毫不犹豫,似无隐私,不禁怔了一怔,尚想再次拿话相问,圣手书生早已站了起来,接口说道:“北岳武学,在宇内五岳之中,算得上首屈一指,但仅凭一本拳谱,就引来这许多武林高人,沿路蹑踪劫抢,我杨公毅第一个就不相信!”

    静一道人道:“杨兄所云,贫道亦有同感!”掉转话头,向蒲逸凡问道:“小娃儿,我有点不大明白,你为何将这个包裹,放在这土地庙中?”

    说到此处,突然想起一件事来,接道:“你可认识一个身着玄装,骑着一匹白马的少女么?她挟持的那个女子又是什么人?”

    蒲逸凡见道人咄咄逼问,知道不说已是不行,低头略一沉思,答道:“随身包裹为何要藏在这土地庙中?这个请老前辈原谅,晚辈实有难言苦衷!那个骑白马的玄装少女,晚辈倒是见过一面,但不知她的姓名,至于她挟持的那个女人,两位前辈想必认得,但晚辈说出来,只怕两位前辈不会相信!”

    二人闻言,同时问道:“是什么人?竟是这般神秘?快说出来听听!”

    蒲逸凡道:“冷桂华!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二人同现惊异,哦了一声,道:“冷桂华。”

    蒲逸凡看二人满脸惊异,不待二人出言相询,遂把两夜一天来的诸般经过,除了李兰倩被救,玄装少女临去留言,二事从中隐去未说以外,余则原原本本地一一讲了出来,说到蓬壶奇僧与五华神医李子凡,身遭惨死之时,不禁怒愤填膺,悲从中来,当场几乎凄然掉下泪来,说完戚然向二人问道:

    “两位老前辈久走江湖,游踪万里,可曾到过‘小南海’么?”

    二人在听过他这番惊险百出,紧张万状,几次三番死里逃生,如梦如幻的经历以后,心中也是思潮汹涌,感触万端!故而原本对他存有逼问包中究系何物的念头,也就此打消不问,圣手书生沉思了一会,答道:“宇内五湖四海,名山大川,杨公毅大都了如指掌,倒是不曾听说过‘小南海’这个地方!”

    顿了一顿之后,探询地向静一道人道:“道兄可曾晓得?”说罢双眉紧皱,满脸期望之色!

    静一道人道:“可不是贫道恭维,以杨兄这么广博的见闻,尚且不悉,贫道更是无从知晓了!”

    看了看蒲逸凡,掉过话头,问道:“听你的口气,可是要去追寻那位身骑白马的玄装少女?就便打探冷桂华的下落,伺机替蓬壶禅师与五华神医复仇?”

    蒲逸凡凄然叹道:“晚辈虽然有此心意,但以两位老前辈这么广阔的交游,尚且不知小南海是什么地方?何况天地之大,宇宙之广,晚辈年轻识浅,孤陋寡闻,找不到”

    蒲逸凡话犹未了,圣手书生突然插言接道:“地方只要叫得出名字,不论何处,若能假以时日,自当不难找到!我担心你找到之后,只怕你不但报不了仇,反而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了!”

    话到此处,看了蒲逸凡一眼,神色庄重地沉声说道:“你想想看,以五华神医与蓬壶奇僧那么高强的武功,尚且同时丧生在冷桂华的手中,你就是找到了她,还不是羊人虎口,白白送死!再说,那玄装少女既然能将她挟持而去,武功必然更高,且内中定有恩怨,你想人家会容你轻易插手么?”

    静一道人听圣手书生说得言之有理,忽然若有所触,以劝诫的口气向蒲逸凡道:“君子报仇,三年不晚,切不可逞血气之勇,贸然轻举妄动,贫道看来,目前你孤身一人,还是转回北岳,禀过令尊再说不迟!”

    蒲逸凡听他提到“令尊”二字,不由兴起缕缕悲思,涌上一片仇火,知他尚不明白爹爹已遭人杀害,很多事情自己又不便说出,当时强抑心头伤痛,戚然苦笑了笑,道:“要不是两位老前辈金石良言提醒,晚辈倒真的要做出傻事!晚辈想就此回转北岳”

    突然想起一事,感激地向二老看了一眼,道:“为了晚辈一个随身包裹,害得两位老前辈不但与人结仇,几乎弄得丧命”

    圣手书手突然哈哈大笑道:“小娃儿,你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,现在要说一下也说不清,你只回去告诉令尊,就说我杨公毅带的口信,教他不要老是孤傲恒山,对于江湖上的事,一点也不管!”

    他这一声突然大笑,直笑得蒲逸凡没头没脑,一席话更是听得莫明其妙,心中虽然不明究里,但却非是无因而发,怔怔地望着圣手书生,方想询问究竟,静一道人早已接口说道:“小娃儿,衡山掌门语重心长,全是肺腑之言,回去尽可直言转告令尊!”

    顿了一顿,神色肃穆地望着圣手书生,无限感触地慨然叹道:“杨兄,自廿年前南岳剑会以后,江湖上算是太平了一段日子!想不到廿年以后的现在,居然在这荆襄地面,又卷起了一场武林风波的序幕!冷桂华、紫衣神童,这两个武功奇高,野心极大的魔头,绝迹江湖已有甘多年,昨夜突然同时出现此地,只怕怀有重大阴谋!”

    圣手书生插口接道:

    “这两个魔头武功虽高,但他们之间结有怨嫌,势如水火,冰炭不能相容,不足为虑!值得注意的,倒是新近崛起苗山的‘七绝山庄’,庄中网罗了不少奇人异士,属下七位分院院主,更是不可多得的武林奇才!适才与我俩动手带伤而走的晏兆明、焦五娘,便是其中之二,二人分掌荆州‘三才’,黄山‘六合’两地下院”

    说到此处,低头沉思了一会儿,接着又道:

    “南海三奇,九华双童,双锥摄魂秦一峰,也尽都被其罗致属下,道兄不是我杨公毅说话泄气,若要拿宇内五岳来与‘七绝庄’相较,实相差甚远,只怕连那以七十二项绝艺驰誉江湖,领袖武林的嵩山少林寺,也不足与之抗衡!”

    圣手书生所说,都是蒲逸凡闻所未闻之言,见所未见之事,自难插上一言半语,只有呆在旁边听话的份儿。

    静一道人神色沉重,心事重重,默然不语!

    圣手书生沉吟一阵,见静一道人仍自一言不发,突然一改庄容,哈哈笑道:“亏你还是修道之士,稍微有点风吹草动,就沉不住气,看你这种样子,好像大祸就要临头似的!”

    静一道人面现苦笑,道:“杨兄不要取笑,贫道数十年江湖行走,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,遇事几曾皱过眉头?”

    顿了一顿之后,又道:“我是在想,七绝庄既然网罗了这许多奇人异士,到处扩张势力,广设分舵,一定雄心不小,如若再假时日,让他们羽翼丰满,实力充足之后,定要兴波助澜,卷起满天风雨,届时首当其冲的,必然是我们宇内五岳,而我们却又东南西北,各在一方,各自为是”

    圣手书生听话辨意,已知他心中想的是什么?下文要讲什么?立时接口笑道:“这个不用担心,我书呆子早已想好了!”

    静一道人道:“杨兄既有妙策,何不说出让我穷道士听听!”

    圣手书生笑道:

    “眼下腊尽冬残,时间上已来不及,你我不妨就此分道回山,各自料理一下私事,来年开春之后,你上一趟少林寺;我到泰山去找罗宜轩,顺便邀一下陈其宇兄弟,大家约一个地方,在一块儿商量商量,只要彼此不存私心,互相捐弃已见,好生研究个对策出来,漫说是一个‘七绝庄’,就是再加上一个两个,又有何惧?”

    他这番合情合理,面面具到的妙论,直听得静一道人暗里赞叹不已,人言圣手书生策无遗算,果然传言不虚。当下接口说道:“杨兄卓见,贫道佩服!敬遵杨兄吩咐,贫道就此别过!”合掌当胸打了个稽首,云拂一摆,径自转身而去。

    圣手书生目送静一道人走后,又向蒲逸凡说道:“我刚才讲的话你已听过了,回去跟令尊一说,教他明年开春之后,最好也来参加这次大会!”说完,也不等蒲逸凡回话,掉头直奔荆州而去。

    蒲逸凡望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身形,心中仿佛失掉了什么,又像得到了什么,但再一细想,却又是一无所失,也一无所得。

    他呆呆地立在当地,想了许久许久,也想了很多很多!他觉得自己有如一叶失了舵的扁舟,航行在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之中,上面是漫天的狂风暴雨,下面是不绝的汹涌巨浪,听其风吹雨打,随着巨浪沉浮虽也知道风雨过后会有一个阳光普照的晴天,但那只是想象中的未来,并不是现在!

    他眼下要做的事情很多,查访杀害师父的仇人,打探师妹李兰倩的下落,还有那位玄装少女的去向但又不知从何作起。

    正在想得呆呆出神,茫然不知所以之际,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地“的的得得”之声,蒲逸凡闻声侧目,定神望去,只见灰尘飞扬之中,飞也似地驰来一匹白马,待看清了马上之人以后,心中猛地一怔!暗道:“她不是扶冷桂华走了很久么?怎地突然又回来了?难道又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?”

    沉忖未了,奔来的一人一骑,已停身在八尺开外,只见马上坐的玄装少女,黛眉一皱,暗带责意地说道:“蒲相公,你怎么还在此地?眼角向四周扫掠了一下,忽然“咦”的一声,问道:“那道士与那书生呢?他们都走了么?”

    蒲逸凡暗道:“你这话问的忒也奇怪,既然人不在这里,当然是走了,不走难道还会飞天人地不成!”

    心中虽然感到她问的奇怪,但知她并非无因而发,立时接口答道:“两人都走了,刚才走!”

    玄装少女道:“走了就好!”拿眼将蒲逸凡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阵,忽然罗袖掩唇“噗哧”一笑道:“蒲相公,看你人倒是很聪明,怎地这样糊涂?”

    蒲逸凡见她看着自己忽然发笑,又说自己糊涂,一时间不明白她究竟是什么意思?呐呐地说道:“蒲逸凡天生愚鲁,姑娘何不明言

    玄装少女正容说道:

    “这等残腊之天,人家穿狐挂裘,足不出户,尚且牙根儿直打哆嗦,冷得叫苦不迭;你却站在这荒郊野地,仅穿一件贴身短祆,纵然你是练武之人。不畏寒冷,但教别人见了,也有点不伦不类,显得不合时宜吧!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蒲逸凡恍然醒悟,正要说话,玄装少女又已带着疑惑的语气,抢着问道:“难道你腰间包裹之中,没有随身的衣物么?”

    蒲逸凡听她提起腰间的包裹,用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,暗自责道:“蒲逸凡哪蒲逸凡,你也真糊涂得可以,人家明告诉过你,包裹中有随身的衣物,你却呆着七想八想,不知想些什么?竟连这桩引得别人拼死拼活,眼下急须要明白的大事也给忘了!”

    当下解开腰间的包裹,打开一看,心头又是猛的一怔!不知是喜?也不知是苦?暗道:“天下那有这等巧事!”眼望着包裹中的物件,呆呆地出神!

    原来包裹之中,有一本小册子,一件青布棉袄,一顶文巾,还有几十两散碎银子。他知道那些银子,是自己沿途用来落店吃饭要用的;那本小册子,则是自己爹爹毕生心血手著的一本拳谱,北岳武学的精华,全部都在里面;那件青布棉袄,不仅是穿来掩体遮寒,且在夹层以内,还藏着一本师父以命换来的武学奇书,自己能否报却仇怨,全在这本书上

    这些东西,对他是如此熟悉;这些东西,对他是如此重要;但这些东西,却又都是他昨夜在荒林古庙中,想像中一定被焚毁了的。此刻意外地又出现在眼前,他那得不怔愕?又那得不惊喜?但这些东西又是何人自庙中抢了出来?又为何不径自拿走,反而还给自己呢?

    玄装少女看他呆呆出神的神情,已知他心中正在想些什么,微微一笑,道:“蒲相公,世间上没有揭不开的谜,也没有想不通的事,但不一定稍思即得,一蹴即就;须得亲视各人的际会怎样?机缘如何?要是际会不到,因缘不合,空想又有什么用呢?”

    蒲逸凡聪明绝顶,一点即透,虽在思索入神之时,仍能隐隐辨出她的话意,侧脸望着玄装少女,腼腆笑了一笑,道:“姑娘既教蒲某不要空想,想来姑娘定知个中原委,何不明白地说了出来,以释蒲某心中疑念!”

    玄装少女低头略一沉思,浅笑道:“际会不到,机缘不合,空想固然无益,但早得了秘蕴却也有害,蒲相公,云散自然见天,水落便会石出,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呢?”

    蒲逸凡见她总是拿些隐含契机的话答复自己,知道再问下去,她也不会说出来,当下也不再追问,沉吟一阵,忽然想起她不知为何去而复返,问道:“姑娘去而复返,不知为了何事?现在又要往那里去?还有被你挟走的冷桂华呢?”

    玄装少女听他这么一问,仿佛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似的,凝神朝来路上望了一会儿,陡然肃容说道:“蒲相公,快把衣服穿好,赶紧离开此地,等下恐怕走不开了!”

    蒲逸凡闻言向四周打量了一遍,只见四野空空,毫无异状,不禁暗自奇道:“我不提起你去而复返,为了何事?你就像没事的一样,现在一提起,你又催我把衣服穿好,赶紧离开此地,你这不是故意在调理我么?我偏不走,看你把我怎样?”

    主意打定,当下如言把衣服穿好,戴起文生巾,双手一拱,朗声说道:“姑娘有事只管请便,蒲某想在这里休息一下!”

    玄装少女闻言脸色一变,满脸惶急地说道:“蒲相公,你这是在跟谁闹别扭?赶快上马跟我走!”

    “上马”两字方一入耳,蒲逸凡又是愕然一怔,两眼瞪着玄装少女,见她神色惶急,二脸焦容,情知事情严重,但男女授受不亲,光天化日之下,两个青年男女骑一匹马,别人看了成什么样子!

    心中犹豫不定,口里随即说道:“为了蒲某的事情,给姑娘多惹麻烦,我总觉得不好意思,姑娘还是先走吧!再说”想到两人同骑一马,尴尬地望着她,倏然住口。

    玄装少女那能不知他的心意,黛眉一锁,暗叱一声:“好不知轻重,到了这般时候,你还拘的什么俗礼。”

    心知他必是不肯与自己同乘一马离开此地,妙目转了两转,已自想好主意,故作无可奈何地说道:“蒲相公既然不愿同我走,我也不好勉强!”

    右手带动缰绳,两腿一夹,娇喝一声“起”白马立即希聿聿一声长嘶,直向来路之上,四蹄翻飞疾奔!

    这时,蒲逸凡距她不过丈许远近,又是对面而立,眼看当面奔来的马势,本能的闪身一让,但他刚刚闪开身形,白马已擦身而过!

    玄装少女马上柳腰微挫,玉臂电伸,顺势一带一提,把蒲逸凡挟了起来,接着极其巧妙的往后一送一转,蒲逸凡便身不由主地骑上了她身后的马背。

    这不过眨眼间的事情,蒲逸凡要想说一句话的时间也没有,刚在她身后还未坐稳,又听她娇声道:“你大概从来没骑过马吧?赶快抱紧我,摔下去了可不是好玩的!”

    蒲逸凡虽然艺出两家,内外工夫都有了相当的成就,但对于骑术一道,却是毫无经验,坐在她的身后,只觉得全身摇晃不定,颠簸得难以把持,好几次想用劲把身子稳住,但一点也使不上力,此刻听她这么一说,不禁低头一瞧,只见马蹄翻腾,尘土飞扬,一跃之势,就是一丈七八,四蹄略一点地,接着又腾身跃起,两旁景物疾闪,耳边风声呼呼。突然听得“希聿”一声长嘶,想是坐骑遇到了障碍,猛地一个急腾,向后摇晃的身子,陡然向后一斜,险些被摔了下去!惊骇之下,连欲待出口的话也没说出,随着白马的前蹄点地,后脚腾空的翘起之势,本能的两臂一张一合,将玄装少女抱了个结结实实!

    这只是一种极其自然的反应,蒲逸凡在张臂欲抱之时,倒不觉得什么,但在抱实之后,就感到是作了一件重大的错事一样,心中不知是歉疚?还是激动?随着忽起忽落的马势,上下翻腾急剧地跳动不已!

    心神震荡以下,暗暗忖道:“她虽然有言在先,自己也是迫于事实,并非有意如此,但她究竟是个青年女子啊”耳际突然响起玄装少女急促地娇呼:“蒲相公,我我气也快喘不过来了!”敢情是他一时情急,用力过猛,抱得太紧了一点,她有些受不了。

    蒲逸凡闻声恍悟,暗自骂了一声:“真该死!这么紧紧地抱着,漫说在是这颠簸的马背上,就是平常,时间稍久,恐也受不了,当下两臂略松,讷讷地说道:“蒲某鲁莽无知,姑娘不要见怪,可曾伤着了么?”

    玄装少女娇笑一声,低低地答道:“没有!”停了停,又道:“蒲相公,你好好抱住我,我要马儿再跑快点,想在他们未赶到之前,闯了过去!”

    蒲逸凡闻言奇道:“姑娘,这话我不明白,‘他们’他们是谁?要闯过那里?”

    玄装少女把马势稍微缓了一下,转头说道:“蒲相公,这个你暂且不要问,待闯过去后,我自然会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皱眉略一沉吟,继续说道:“少时不管发生任何事情,你都不要管,并请装成若无其事一般,不要让他们看出一点破绽来!”

    蒲逸凡不解地问道:“姑娘,你要我装什么样子呢?对装模作样之事,我长了这么大可从来就没做过!”

    玄装少女不理他的回话,陡然勒停马势,翻身下马,从马头解下一根缰绳,仰望着蒲逸凡说道:“蒲相公,你移前一点,我们换个位置吧!”

    蒲逸凡见她这般做作,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,心想:“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出个什么花样来。”当下一声不响,向前移了尺许。

    玄装少女腾身跃上马背,用缰绳把蒲逸凡拦腰缠了两转,打了一个结,系在自己的腰带上,然后说道:“蒲相公,这下你明白了吧?”

    蒲逸凡略一寻思,已明白她这般做作是为了什么,要自己装的又是什么,立时接口说道:“你可是要我装成一个穴道受了伤的俘虏?”

    玄装少女似是被他一言即猜中了自己的意图,对他过人的聪慧感到欣喜,柔声笑了笑,道:“蒲相公,你真聪明!只是太委屈你了。”

    微微一顿之后又道:“蒲相公,少时不管是有人出手拦阻,或是盘问什么?你可只能张起耳朵听,不要睁开眼睛看,因为在形色上我们可以随意装做,不虑有失,但一双眼神,却是怎样也假不了的!”

    蒲逸凡应声道:“姑娘请放心,若是装神扮鬼,蒲某自然不会,但要演一个穴道受伤的俘虏,我倒有几份”

    玄装少女似乎知道他下文要说什么,笑声接道:“我知道,蒲相公这几天有了遭擒受伤的实际经验,演来定然维妙维肖,很有几分把握”

    蒲逸凡听得脸上一热,暗道:“受伤遭擒,那是我技不如人,你纵然对我有天大的恩惠,也不该用这些话来耻笑于我,蒲某堂堂七尺男儿,宁可溅血五步,也不能受你当面讥笑。”

    意念一动,不等玄装少女话完,立即悻悻说道:“蒲某学艺不精,跟着姑娘是个累赘”

    双手一按马背,准备腾身下马,那知身子刚离马背,突觉腰间一紧,敢情是腰间缠的缰绳,尚系在她的腰带上,蓦地丹田提气,力聚右掌,反臂一式“书生背剑”掌缘横切疆绳,但唯恐一切不断,接着顺势一拖,只听“吱”地一声脆响,缰绳应声立断,人便堕落实地。

    落地之后,更不待玄装少女出言解释,又自双手一拱朗声说道:“姑娘云情高谊,蒲某水铭肺腑,但蒲某身负血海深仇,牵涉太多,前途风险重重,实不敢连累姑娘”话未说完,径自疾步转身,展开脚程,向前奔去!

    这不过眨眼间的事,等到玄装少女发觉自己失言,想要拿话解释时,蒲逸凡已腾身下马,讲了几句过节话,含忿而去!

    玄装少女呆呆地坐在马上,望着蒲逸凡渐渐远去地背影,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,自言自语地说道:

    “蒲相公,我本是说的几句无心话,你就发这么大的脾气,须知你这一走不打紧,可害得我受人之托,不能终人之事,眼下重重风险若不能安渡过去,万一弄出点差错来,你教我拿什么话向人交待?”双手一带缰绳,忙自催马追去。

    蒲逸凡似是生怕玄装少女在后追赶,故在奔行之中,并不时掉头回望,见玄装少女果然策马追来,脚下一面加快速度,心中同时暗暗想道:“适才骑在马上,那马一跃就是一丈七八,纵跃如飞,自己就是脚程再快,若不想个法子把她摆开,只怕不出片刻,又要被她追上,到时她再来个故技重施,以她那身奇妙的武功来说,自己就只有束手待缚的份儿”

    心念转动之间,不禁极目向前望去,发觉自己此刻奔行的路线,正是阳关大道,前面一望无际,不但看不到一条分岔小路,就连足可隐身的树林也没有,左侧远远倒是隐现出一片山林,匆匆一瞥之下,只见吁陌交错,田埂起伏,全是荒烟枯草,连通路都没有的一片丛林。

    忽闻一声“希聿聿”的马嘶自身后传来,敢情是玄装少女越迫越近,情知再要循着大道奔跑,立刻就要被她追上,心中一急,再也顾不得有路无路,蓦地纵身斜跃,落在左侧荒田以内,直向远处那片山林奔去!

    玄装少女原本打算追上蒲逸凡之后,再陈以利害,劝以好言,仍按自己原来计划,帮他渡过眼前这重风险,那知眼看就要追上之际,见他忽然折向落荒而去,知道他有心摆开自己,就是追上了也是无用,当下停住马势,循着他奔行的方向望去,见前面隐现一山林,顿时花容变色,惶急地高声叫道:

    “蒲相公,请暂停片刻,我有要紧的话说!”

    这时,蒲逸凡折人荒田,离大道已有三、四十丈远,听得玄装少女高叫之声,不觉缓下疾奔之势,和声问道:“不知有何要紧之事?姑娘请讲当面,只要不为蒲某的事情连累姑娘,其他一概遵命!”

    玄装少女见他说话的口气虽很委婉,语意却是十分坚决,知道眼下不论是坦陈利害,或是好言相劝,他皆不会接受自己的意见,无可奈何地歉然说道:“蒲相公这么择荒而走,不知要到那里去?”

    蒲逸凡见她不答反问,不知她又在玩什么花样,当下怔了一怔,道:

    “这个不用操心,蒲某自有去处,姑娘有什么要紧的话,请快讲吧!”

    玄装少女想了一下,肃容答道:

    “蒲相公身怀重宝,万目瞪睨!常言道,能忍一时之气,可免百日之忧,盼能衡权轻重,不要意气用事,让我聊尽心力,帮你度过眼下这重风险!”

    蒲逸凡闻言暗道:

    “我以为你真有什么要紧的事,原来讲去讲来,归根结底还是要我转向回头,跟你一起走,但我既已回绝在先,任怎么也不能出尔反尔于后。”

    当即坚决地说道:

    “姑娘用心良苦,蒲某衷心感戴,眼下莫说是什么风险,就是刀山剑树,在下也要闯他一闯,姑娘好意,蒲某心领!”

    玄装少女听话辨意,知他心意坚决,就是自己妙舌生花,他也不会心回念转,改变主意,不由叹了口气,幽幽说道:

    “蒲相公既然执意不肯,我也不能勉强!最后谨以‘遇水随流,适林止步’八字相赠,务请牢记心头!”

    说罢,深情款款地注视了蒲逸凡一会,才自催马缓缓而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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