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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趣阁 www.bqg34.org,功夫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静地融入剑风中。

    傍晚(是的,我们一直比剑到傍晚),师徒三人便玩起抛接大石的游戏。

    不过这种游戏一点也不有趣,还非常地累人。

    我们将清晨背来的水泥块用内力垂直抛向天空,然后使尽力量接住它,然后,再抛一次。

    师父也显得颇累,毕竟不断地抛接不知重量的大铅块,需要极强的内力。

    抛出水泥块,一点也不难,但要垂直抛出就很难,要不断地垂直往上抛就更是难上加难,但是,等到水泥块急速下坠时,要接着它,就不只是力量够不够的问题,而是“有没有种”的问题了。

    接不好的话,轻则断骨、内伤,重则被压扁。

    这种练功方式趋近病态,但,更病态的不是练功方式本身,而是这个抛接巨石的游戏,是我提出来的。也许我跟师父真有一点相像吧?这真是凌霄派愚勇的好传统。

    就这样,师徒三人像神经病一样,在八卦山最荒凉的地方,迎着耻笑我们的落日,不断

    地向天空掷着沉重的骰子,然后更沉重地接住。

    “不要停啊!”师父打气着:“强健的臂力可以使出招更加平稳快速!”

    当然。

    这样练臂力的方式,更可以激发出体内早已不存在的内力,比起海底练剑是种不同的成效。

    新时代的健身男女房中,地上常摆着轻不隆咚的哑铃,有些人还在脚上绑着铅块慢跑健身,我只能说,他们真是一群幸福的孩子。

    不过没关系,维护他们的幸福,就是需要我在深山中进行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的特训,就是需要我在一次次的土石流中逆击滚滚而落的崩石,就是需要这样艰苦锻炼下的真功夫。

    “累了吗?”师父大叫。

    “不累!”我说,脚几乎已经站不稳了。

    就这样,就这样。

    凌霄派就这样在八卦山里特训了两周,每天直到晚上七、八点,才飞踩着招牌、电线杆回到大破洞睡觉,免得我跟阿义的家人以为我们失踪了。

    也免得乙晶找不到我。

    虽然我是多此一举了乙晶根本没找过我。

    一次也没有。

    师父一直问我乙晶跟我之间究竟是怎么了,还要我去找她,但我就是心里烦透了,也下不了决心去找乙晶。

    我多希望乙晶能主动关心一下正在特训的我。

    特别是,这两周我根本没去学校,乙晶难道都不会想我吗?还是功课真的太忙了?忙到跟家教形影不离?!

    热腾腾的火锅。

    “真是的,晶儿是女孩子家,你应当自己去找人家才是!”师父抢过火锅,说:“还吃?!不给你吃!”

    我摸着肚子,说:“我还没饱呢!”

    阿义说:“师父说的对,你快去找乙晶吧,趁我们跟蓝金决一死战前,把处男好好破掉,人生才不会有遗憾。谁知道我们会不会死掉?还是被蓝金一剑切掉小鸟?”

    师父疑惑地说:“什么是处男?”

    阿义说:“处男是一种虚名,师父你就别太在意了。”

    师父“喔”了一声,还是不让我吃火锅,说:“你去找晶儿说说话,师父才让你吃火锅。”

    我没好气地说:“出去就出去,难道我没钱买吃的?”

    说着,我跃下大破洞。

    慢慢地走向不曾陌生的方向。

    那个方向,通往我最心爱的人。

    乙晶的窗户是亮的。

    我看了看门铃,又看了看窗户。

    然后只看着窗户。

    “你在做什么?”我闭上眼睛,感受着乙晶身上传来的气息。

    乙晶的气息,是一股能将我暖暖包围的能量。

    “我来看你了。”

    我一脚踏上她家院子前的小树,轻轻翻上窗缘,像只忐忑不安的小雀,偷偷在窗口窥探着。

    当我的眼睛瞄向房内时,我的呼吸静止了。

    手脚也冰冷了。

    乙晶躺在床上,吃吃地笑着。

    这种笑,只有在我偷偷呵她痒时,乙晶才会这样可爱地笑着。

    但现在,乙晶的身边并不是我,而是一双清澈发亮的蓝眸子。

    蓝眸子笑着,乙晶也笑着,笑得双眼都发光了。

    星辰般蓝眸子的主人,正是高大英挺的英文家教——hydrasmith。

    hydra坐在乙晶的身旁,任乙晶躺在他的大腿上,他两片淡红色的唇微动,呢喃着、呢喃着。

    我运起内力,想听个明白,却发现hydra突然不再出声了,只是不断拨弄乙晶的秀发,而乙晶依旧看着hydra的眼睛发笑。

    此时,我发现鼻子酸得厉害。

    然后,心跳也停了。

    心爱的人,躺在莫名其妙的人的腿上,这样银铃般的笑声。

    此刻,我只想战死。

    让飞蝗般的飞箭钉满我枯槁的身躯,让巨雷般的剑气轰垮我不再跳动的心房,让我的头颅随着血花飞舞在树林里,滚到不知名的山谷。

    我想力战到死。

    这样的结局,才是属于我的结局。

    本来,结局不该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本来,我有无论如何都要血战归来的勇气与自信,但现在,上天的意思我已明白了。

    我会战死。

    也因为如此,所以上天安排了一个好人,代替我照顾乙晶。

    让这样的好人,接收了乙晶天使般的笑声。

    我看着看着,双手飞快点了“不哭穴”不让眼泪夺眶而出。

    我不哭,因为我想说上天,你错了。

    你彻底错了。

    没有人比我更爱乙晶。

    也没有人能代替我照顾乙晶。

    所以,我会活着回来。

    回来娶我的花猫儿。

    你尽管冷眼旁观施加在我身上的命运吧,上天。还有你这个dna不干不净的洋鬼子,我在拚命特训捍卫社会正义时,你却在这里抱着我的最爱。

    就在我想转身跃走时,hydra突然低头,轻轻在乙晶的唇上一吻,我全身一震,杀气如原子弹爆炸。

    hydra这一吻,令乙晶慢慢闭上眼睛,像是睡着了一般。

    hydra将乙晶的头放在枕头上,站了起来,为乙晶盖了条软被子,满意地整理他那粉红色

    的衬衫,有意无意地看着窗外,看着窗帘后面的我。

    我没有回避他的眼神。

    我为何要回避?

    hydra笑了笑,从手提包中拿出一只木头盒子,一只雕工相当精美的木头盒子。

    难道是求婚戒指?!

    我的拳头绷得出血。

    只见hydra将木盒子打开,我却傻了眼。

    如此精致的木盒子里面,放的竟然不是戒指、宝石,而是两条蓝色的蚕宝宝。

    hydra在木盒子里养了两条蚕?全身发蓝的蚕?

    可怕的是,那两条蓝蚕啃的,并不是桑叶,而是一只小蝎子,或者说,半只小蝎子。

    hydra笑了笑,摸着他那两条奇怪又恶心的烂宠物,说:“it?stimetoplay。”

    it?stimetoplaywhat? playeachother?

    那两条蓝蚕听了,竟拉拔起蠕蠕的身子,直条条地站了起来,像小蛇吐信般昂然。

    就在我感到诡异与毛骨悚然时,我竟有种“我非杀了这家伙不可”的冲动。

    这是什么感觉?

    从站到窗口偷看屋里到刚刚,我从未想过要以自己的功夫杀了这情敌,但现在,我却有种难以压抑的杀意不,不是杀意!

    我发现,我不是想杀了他。

    我是想逃走!

    当我发现这一点时,我简直无法置信自己身体的第六感。

    我对眼前的男人,打从心里畏惧着,连手脚都在发抖。

    “凭什么我要怕他?怕他夺走乙晶?怕他那两条烂蚕?”我自问着,伸手点了大腿内侧的“不要发抖穴”

    两条蓝蚕持续昂然着,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“轰隆!”远方一阵巨响,一栋民宅冒出熊熊黑烟,我转头一看,火焰冲破窗口,随即被屋内压缩中的空气吸了进去。

    是瓦斯爆炸!

    我翻身冲往爆炸现场,想赶往火场救人,但,我一边飞跃一边暗暗吃惊,那火场中有个深陷烈焰的强大杀气!

    这样的情节已经上演了四次!

    那强大的杀气该不会

    该不会又是没有眼睛的刺客吧?!

    “小心!杀气有两个!”师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随即与我同行。

    “你们等等我!不要跳太快!”阿义急切地从一旁跳出,丢了一柄开山刀给我。

    “开山刀?”我微微讶异。

    “对付这么厉害的敌人,拿扯铃或树枝我可不放心!”阿义嚷着,自己的腰上也挂了一柄开山刀、一柄生鱼片刀。

    “动作快一点,那两个杀气正把火场里的人杀掉。”师父感应着远处的火场。

    “来不及了。”我说,脚步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可恨。”师父也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师徒三人,就站在火场的正下方,火场在三楼,黑烟不断涌出的三楼。

    “既然伤者都被杀光了,我们要不要等他们自己下来?”我问,看着师父。

    师父看着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,说:“不行,如果在街上开战,必然伤及无辜!”

    我点点头,说:“那就上吧!别让人家等太久。”

    阿义拿起双刀,说:“对,别让他们活太久。”

    三人不理会围观群众的眼神,悍然拔地窜上三楼,隐没在浓浓黑烟中。

    浓烟致命,浓烟里的剑更致命。

    “闭住一半的气。”师父说道:“这里真适合决一死战,跟秦皇陵底下很像。”

    我跟阿义闭住气息,凝神招架浓烟中的伪死神。

    “这次会是真的蓝金吗?”阿义的语气有些局促。

    “就算是假的,也是强到不行。”我手中的开山刀反手横卧胸前。

    “既然都很强,不如直接挂掉真的。”阿义说

    “让我拨开云雾见青天!”师父双掌齐翻、大袖裹风,黑烟顿时向我们四周急速退散,走廊的尽头,隐隐约约可见两个踩着尸首的凶神。

    凶神目不视物,因为他们果然没有眼珠子。

    但凶神毕竟知道我们发现他们的位置,两柄武士刀冲出黑烟,向我们猛冲!

    师父一笑,师徒三人也冲向凶神!

    决战的终点站,就在走廊的正中央。

    而一切的动作,都在走廊的正中央迟缓下来,或者说,心灵上的迟缓。战栗的感觉却加速着。

    师父手中的两把铁尺射出,一柄插中凶神的臂膀,一柄则被武士刀震落。

    而另一个凶神的武士刀上还冒着烈焰,向阿义劈去。

    阿义矮身闪过,但背上却中了凶神一脚,整个人给踢向焦黑的墙壁,那一瞬间我的开山刀扑向凶神,凶神却飞快地以武士刀击开我这一刀,此刻浓烟再度将我们卷入,我心一慌,喉尖顿时微痛,赶忙纵身往后一弹,勉强躲过致命的封喉。

    师父呢?

    仓皇间,我无暇大叫救命,因为武士刀斩开浓烟向我劈落!

    斩开浓烟的惊天一刀!却也露出凶神的身形!

    念先于动!

    我撩起开山刀,刀劲带动身法,迎向武士刀的暴风圈!

    “我先刺到的。”阿义说。

    “什么?你说什么?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真的。”阿义拔出生鱼片刀,血登时从创口中喷出。

    “是我先得手的。”我说,不必拔出开山刀。

    因为我的开山刀没有刺进任何凶神的身上,而是直接朝他的颈子来一记全垒打。

    虽说是全垒打,但在这浓烟中我也不晓得头飞到了哪里。

    “要不是我的刀刺进他的背心,你能砍到个屁?”阿义喘着气,看着师父从浓烟中走出。师父太强,我也厌倦描写被师父揍垮的凶神变成什么样子。

    我们没事,师父当然也没事。如果扣掉他额上的刀伤的话。

    不过,我们三人的头发跟眉毛,全都烧到卷起来了。

    “快走!不然会被当成纵火犯。”阿义说,三人赶紧冲到屋壁,一起猛力“崩”出一个大缺口,跟着火舌喷出浓烟密布的战场。

    “妈的,帮我把背上的火吹掉!”阿义在空中哭喊着。

    “不要!”我勇敢地回绝。

    “我也不要!”师父笑着说。

    回到大破洞,师父拿着小刀,将我眉毛、头发烧焦的部分剃掉,然后换我帮阿义剃,不过我的手“不小心”滑了几下,便将阿义的两道眉毛剃得干干净净,还顺手点了阿义的“叮咚穴”趁他不能动弹时,拿起麦克笔在他的额头上画了一条很有男子气概的眉毛。

    为什么我只有画一条呢?

    因为师父在一旁严肃地看着我画眉毛时,说:“这样画好丑。”所以师父接过了麦克笔,亲自为阿义画上另一条比较娟秀的眉毛。师父总是比较细心。

    我本来还想帮阿义的额头,画上杨戬的“第三只眼”但因为师父说阿义已经在哭了,就只好算了。

    当然,阿义冲破穴道后是非常生气的,不过他也只能像疯子一样乱吼乱叫,因为他打不过我们两个。

    功夫的世界就是那么现实,打不过人家,就只能任人摆布。

    等阿义又哭又闹地抓狂完后,师徒三人坐在地板上发呆,师父才严肃地说:“刚刚我对付的那个刺客,在临死前要我去找我那假女儿,说完才断了气,好像是帮人传话的样子。”

    我这时跳了起来,懊丧地说:“啊!我居然忘了告诉你!你那个那个假女儿,要我托话给你,说有急事找你!我一直都忘了这件事!”

    师父“哼”了一声,说:“不打紧,反正她又不是我的女儿。倒是你,你什么时候去员林的?怎不跟我说?”

    我红着脸说:“我忘了说。”

    阿义摸着光溜溜的眉毛,说道:“那个刺客要师父去找师父的女儿,喔,假女儿,到底是为了什么?难道他把师父的女儿给杀了?还是学真正的蓝金,把那一家子给杀光光了?”

    师父的脸一阵发白,说:“杀了干净,省得我自己动手。”

    我看出师父心中其实是很紧张的,于是我拉着师父的手,说:“虽然很晚了,但是我们还是去一趟员林吧。”

    师父犹疑着,赖在地上不肯走。

    我只好说道:“功夫助人不分对象,只要是好人就该救,不是吗?”

    师父点点头,说:“但这么晚了。”站了起来,换了件没被烧焦的唐装。

    我从抽屉掏出一把钞票,说:“用钱去比较快。”

    五分钟后,师徒三人便在出租车中,吩咐司机快快冲向员林。

    这是我们师徒三人,最后一次前往员林。

    已经晚上十二点半了。

    “幸好大家的声息都在。”我说,感应师父的女儿一家人的气息都在。

    “按电铃吧?”阿义按下电铃,自言自语说:“这么晚了,真是不好意思。”

    门后一阵声响,拖鞋劈哩啪啦地踩着,然后门打开了。

    是个睡眼惺忪的男子,师父蓬头垢面的女婿。

    “爸?”男子看见躲在我们身后的师父,讶异地说。

    “爸什么?谁是你爸?”师父无奈地说道。

    男子揉着眼睛,要我们进屋,大声地说:“阿梅!你爸!”

    我们进了客厅,师父的女儿立刻跑了出来,惊喜地说:“爸!你回来啦!”

    师父脸上青筋暴露,说:“爸什么爸?”

    我忙道:“你说你有要紧的事要告诉师你爸?”

    师父的女儿点点头,看着师父,说:“爸!幸好你回来了,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!”

    师父微怒道:“爸什么爸?到底有什么屁赶快放一放!”

    师父的女儿用力握住师父的双手,呆呆地说:“我我忘了。”

    我们师徒三人张大了嘴,这简直莫名其妙!

    “关太太,最近你有没有跟什么特别的人接触?或是发生什么奇怪的事?例如遇见力气很大的人?走路跳来跳去的人?”我一直问着,毕竟无眼刺客要师父寻她女儿,一定有什么讯息交给她传达才是。

    师父的女儿呆呆地看着师父,搔着头,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太太?”阿义忍不住出声。

    此时,师父的女儿眼睛一亮,大声说道:“我想起来了!等我一下!”说着,便跑进厨房里,出来时手中竟已多了把菜刀。

    “啊?”师父疑惑道。

    “哈!”师父的女儿俏皮地笑了出声,菜刀往脖子上用力一抹,速度之快、诡谲之极,竟令三个武功高手来不及出手阻止,鲜血爆出深深的伤口,像把疯狂的红色仙女棒,不停耀出夺目血花。

    师父凌空击点了她肩上的“老山穴”与“资本穴”快速封住颈边血脉,但妇人妖异地笑着,一边跳起活泼的健康操,一边说道:“黄骏!三百年前的血战未结,你我终须一决胜负,今日送上大礼一份,而终战日期,就定在三夜后吧!八卦山大佛前,零时零分见!”

    妇人的声音极为洪亮,根本不是妇人原来的声音,而是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子声音这段话从妇人的口中说出,简直就是台录音机,生动地演出录音者的讯息。

    更骇人的是,妇人一边畸形地跳着健康操,还一边笑着,看得她先生吓得缩在椅子上,浑身颤抖。

    “对了,忘了告诉你,这样点穴是没用的。”妇人突然立正站好,双手中指刺入胸前的“般若穴”、“维他穴”师父刚刚封住的血脉顿时崩溃决堤,妇人颈子里的暴血,就像瀑布般泻下!

    “阿梅!”师父慌忙地扶住妇人,五指飞快地在妇人周身血脉要穴上疾扫,但妇人依旧格格地笑着,双手竟然发疯般乱点身上的穴道,将封住的血脉又一一重新刺开,不多久,妇人的笑声逐渐僵硬,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干笑。

    “怎么会这样?!”我惊呆了。

    “师父?!”阿义也跌在椅子上。

    师父看着脸色苍白的妇人,双臂发抖,眼神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悲恸。

    妇人的笑声停了。终于停了。

    师父紧紧地搂住妇人,哽咽得说不出话来,只有抽抽噎噎的干号。

    “蓝金!”师父激动地大吼,将妇人的尸身猛力地抱住、抱住,像是失去了世界上最亲的人一般。

    师父终于放声大哭,这一哭,当真是断肠裂心!

    我跟阿义默默地在一旁看着,心里的激荡跟着师父的哭声高低起伏,我看着师父哭天抢地的样子,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与悔意,我的眼眶也湿了。

    “蓝金!你死定了!按照师父愤怒的程度,你至少要死上一千遍。”阿义叹道。

    当时,在客厅的血泊中,我心中只有替师父难过的份,直到我们将师父架离屋子时,我才想到关于妇人几近变态的自残行为,其中不可理解的不可理解。

    蓝金这家伙,恐怕是以类似大漠英雄传中的“移魂大法”蛊惑了师父的女儿,要她在传达命令时斩断自己的喉咙!

    最后的敌人,竟如此令人不寒而栗。

    说不定,那些无眼怪客,也是这样受到蓝金操弄的!甚至连眼珠子都可以挖得干干净净!

    “蓝金!我要将你剉骨扬灰!”师父在出租车内,龇牙咧嘴地大吼着。

    师父躺在床上,将身子蜷进被窝深处,我从没见过师父这个样子。

    师父哭得累了,哭得伤透了心。

    所以,根本不必追问那妇人究竟是不是师父的女儿。

    我跟阿义坐在大破洞洞口,双脚在洞外摇摆着。

    还有三个晚上,就到了正义与邪恶对决的末日。

    只是,这个末日是属于正义的,还是属于邪恶的,就不得而知了。

    以前在看电视影集、卡通、警匪电影时,尽管邪恶的势力在剧情过程中不断地打压正义的一方,但我们都清楚明白,最后的胜利永远是属于代表正义出击的英雄们。

    马盖仙永远能用身边的零零碎碎突围,将坏蛋绳之以法。

    无敌铁金刚永远站在夕阳下,站在废墟与怪兽的残骸上。

    蓝波尽管身上挂满伤口,但他永远记得站起来,用子弹将恶势力打爆。

    但,现在呢?

    代表正义出击的,是凌霄派掌门人,还有初窥武学最高境界的大弟子、刚刚有点心得的二弟子,至于甜美可爱的三弟子则窝在恶心养蚕人的怀中。

    这次,正义能得胜?

    当主角换成是自己时,相信胜利变成一种奢侈。

    面对阴招百出的新蓝金,师父能再度险中求胜吗?

    或者,挑明着说,我会死吗?

    “喂!我会死吗?”阿义说着,摸摸额头上两条个性迥异的眉毛。

    “会。”我简洁地说。

    “我就知道。”阿义苦笑,看着手掌厚厚的茧。这些茧都是苦练下磨出来的。

    “人人都会死,你也会死,但不是这个时候。”我笑着。

    安慰别人,比起相信胜利,要容易、也安心得多。

    “我们约好以后一起病死、老死,好不好?”阿义认真地说。

    “嗯,总之拖得越长越好,至少也要长过三天。”我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我绝不会死,因为我还是处男。”阿义坚定地说。

    “这是个活着回来的好理由。”我笑说。

    “的确是的。要是我这两天去嫖妓,我一定会有死而无憾的龟缩心态,那样的话简直是百死无生。”阿义笑了。

    “照你这样说,我简直未赌先输、有去无回。”我落寞地说:“乙晶被她的外国家教泡走了,百分之百被泡走了,我现在出战的话一定非常勇敢。”

    “不会吧?乙晶很爱你啊!连路边的野猫、野狗都看得出来!”阿义惊呼。“她躺在那个家教的怀里,还嘻嘻嘻嘻地笑着,那个家教还亲了她一下。”我恨恨道:“这都是我今晚出去找乙晶时偷看到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真的很倒霉,出征前竟发生戴绿帽的惨事,简直是惨上加惨。”阿义指着自己的眉毛说:“比这个还惨上一百倍!”

    我点点头,哀伤地说:“真搞不懂乙晶,怎么一声都不说,就这样移情别恋,好歹我那么爱她,她无论如何都要让我知道才是。”

    阿义拍着我的肩,说:“都怪这两周的超级特训,害你没去上学,跟乙晶相处的时间少多了。”

    我看着逐渐天明的深蓝夜幕,说:“等到出战前一夜,我再到乙晶面前,做一场惊天动地的演说,看看能不能打动她的心,给我活着回来的力量。”

    是的,请给我活着回来的力量。

    给我一个无论如何,都要拖着将死之身回来的理由。

    请你给我。

    “爸,今天一起吃饭好不好?”

    我盛好饭,摆好碗筷,走到一堆烟雾跟酒气中,看着正在赏鉴奇石的爸爸。

    爸爸惊奇地看着我,好像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一样。

    毕竟,我已经有一年多没跟他讲过“借过”以外的话。

    “好啊,大家一起过去。”爸显得相当开心,那些叔叔伯伯也笑着称赞我。

    “我只想跟你和妈一起吃饭。”我的目光诚挚,也很坚定。

    爸没有迟疑,转头跟烟雾中的死大人们说:“你们慢慢看,我先陪小鬼吃顿饭啊!”“谢谢爸。”我说,开心地走到隔壁房间中,轰隆轰隆作响的麻将桌。

    妈正在跟一群妖怪洗着麻将牌,我走到妈的身边,说:“妈,今天一起吃饭好不好?”

    妈吓了一跳,看着我,又看了看四周的妖怪,随即站了起来,笑说:“你们慢慢玩,老娘要陪孩子吃个饭。”

    那群妖怪不满道:“三个人怎么打?三缺一啊!”我趁妈喜孜孜转身出房时,右手抄起两颗麻将,轻轻一捏,两颗麻将顿时碎烂,我瞪着那群妖魔鬼怪,说:“以后我妈打牌输了,我会这样帮你们的鼻子美容。”

    妖魔鬼怪遇到钟馗,只有低头假装思考的份。

    “想什么?没脑袋要怎么想?”我冷冷道,对于这几个整天找我妈打牌的烂人,我早就想一一除掉了。

    “渊仔!快来吃饭啊!”妈热切地叫着。

    “来了!”我笑着。

    三个人,完完整整的三个人,此刻终于真正坐在一起,吃着热腾腾的晚饭。

    虽然场面有些尴尬,但爸跟妈的眼中,都流露出对我的关爱与喜悦。

    这才是一个家啊!

    爸跟妈不断夹给我的菜,堆得整个饭碗都是菜,我吃着吃着,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妈心疼地看着我,自己的眼眶却也微红了。

    “爸、妈,有件事我一直都想说,我不喜欢家里整天都有一堆客人在。”我擦着眼泪,眼泪却不断涌出,多年来压抑的情绪终于溃堤。

    “那”爸有些发窘,妈却笑着说:“以后妈跟爸会注意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天天都在一起吃饭,就三个人。”我还是在哭:“再加上师父,就是你们一直以为是我学校老师的老先生。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,以后我们三个人天天一起吃晚饭。”妈也哭了,爸则傻傻地笑。

    “谢谢爸,谢谢妈。”我想笑,却还是在哭。

    我不想封住“不哭穴”

    因为,我需要痛哭一场。

    因为,我可能只会吃到,三天全家团聚的晚餐。

    有些事,有些朋友,有些感情,在人的一生中都是精彩夺目的连场好戏。

    但是连场好戏的幕后,是一个家。

    永远都是一个家。

    这个家放逐了我好几年,我也抛弃了这个家好几年,甚至,我还崩落了房墙,将我心中的家打出一个大洞,这个大洞是眺望远方的,是叛逆的,是同家庭对抗的自我意识。

    于是,寒风时常刮进来,大雨时常洒进来,烈日往往烫熟一切。

    我拥有的,仅是师父的恩情、阿义的友情,还有不复存在的、跟乙晶之间的爱情。

    但我一直都缺少一个家。

    所幸,在决一死战的前夕,我的家又回来了,或者说,我又回到了家里。

    所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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